教育不應刻一個模子

這是一堂關于《說“屏”》的語文觀摩教學課。在賞析了“屏”的種類之多、布置之巧后，老師引導學生讀課文，并要求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朗讀。結果如何呢？

學生很一致地低頭默讀著，教室里一片安靜。老師提示學生可以讀出聲音來，學生又齊聲朗讀起來，滿教室是有節奏的齊讀聲。老師立即高聲叫停，再次提醒他們用自己喜歡的方式來讀課文。奇怪的是，學生再度回到了整體默讀狀態。無奈的老師只好請出其中一名學生為大家朗讀，算是在眾多聽課老師面前給自己解了圍。

再看另外一節語文課，課文是《綠色蟈蟈》。老師動情地問：“同學們，你們見過蟈蟈嗎？”我心想，在大城市里，連大人都極少見到蟈蟈，被“圈養”著的孩子一定有不少沒有見過。不料，學生整齊地回答：“見——過——”

這節課在我的驚訝中“順利”開場了。老師在領著學生認識了綠色蟈蟈的叫聲、外形和食性后，水到渠成地發問：“你們喜歡蟈蟈嗎？”接下來的聲音依然是高度一致的統一：“喜——歡——”

說實話，蟈蟈并不是什么讓人喜歡的東西。文章作者法布爾一輩子致力于昆蟲研究，其研究者的獨特視角決定了他對自己觀察與研究的對象懷有好感，這種喜好并一定是一種普遍的存在。

作為校長，作為一名有20多年教學經歷的老師，我深切地感受到類似現象在中小學課堂上普遍存在背后的弊端。學生在課堂上往往習慣于用同一種方式來完成同一項任務，能夠不假思索、整齊地說出老師想要的“答案”。

我們并不能因此責備學生。因為，學生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老師的問題。我們老師總是習慣于對課堂做大一統的約束與整齊劃一的要求，過分追求課堂秩序與規則，嚴格按照一致的框架或路徑來“誘導”甚至“牽引”學生進行標準化、規范化的思考，以達到教師自己預先設定的目標。殊不知，正是這種“統一”，限制了學生的思維空間，造成學生思維活動的停滯、獨立判斷能力的缺失，逐漸形成了統一的判斷標準、統一的思維方式，少有自己深入的思考、獨到的判斷、與眾不同的行為方式等。

當然，這板子完全打到老師身上也是不公平的，因為它與我們現行教育教學狀況有關。什么樣的制度，決定了什么樣的課堂教學方式。如果基礎教育真的培養出“七嘴八舌”、個性獨特的“另類”，那他們又能抗得過中考、高考“統一”的斧頭嗎？

對于正處于人生成長階段的青少年來說，這種整齊劃一的制度化和機械化的課堂，顯然是對學生個體的漠視與個性的扼殺。老師會用多年練就的手段來一步步地誘導學生“就范”。

不是說“教育就是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的過程”嗎？我們無法要求每一朵云都有相同的大小與色彩形狀，也不能按照一模一樣的標準對每一棵樹進行殘酷的修剪，當然更不能漠視人的靈魂的獨特與差異，做機械化的批量生產式的鍛造顯然有悖教育初衷。

讀書，大體上是人人會做的事情。大聲、小聲、無聲，字正腔圓、奶聲奶氣，正襟危坐、搖頭晃腦……這，才是“自己最喜歡的方式”。問題在于能夠或敢于真正選擇自己最喜歡的方式來讀書，是需要前提的，至少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不在乎老師的評價，不在乎社會統一的標準，只一味地將“我”與課文融在一起，為喜愛、為興趣而讀書。至于見沒見過、喜歡或不喜歡那種叫“蟈蟈”的蟲子，學生也完全應該有不一致的回答。尷尬的是，我們的學生被一雙無形的手統一起來了。

課堂上的“統一”，未必不是統治，最直接的后果是讓學生習慣于被指令、被替代，習慣于曲意迎合。最可怕的后果是，這種習慣如同長在心中的毒瘤，會影響學生的一生。課堂如此，學生學習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是這樣。究竟是誰“統一”了孩子？為人師者，當三思；做校長的，更應當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