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新三三四學制改革下，香港將于2009年推行新高中課程、2012年推行首屆香港中學文憑考試。以全人教育和專門化教育理念為指導，香港高中所有學生將必修必考中國語文、英國語文、數學、通識科4門核心課程，并從覆蓋語言、數學、自然、社會等領域的20門課程中，選修選考2～3門。香港新高中課程、中學文憑考試以及各高校聯合頒布的高校入學要求之間的高度協調性，對于祖國大陸的高中新課程改革，具有重要的啟迪意義。

香港特區原先追隨英國的學制體系，于3年初中之后，實行2＋2的高中學制和3年的大學教育。在該學制下，許多學生在高二就完成了高中學業，只有三分之一的比例能夠升讀后2年的大學預科教育，不利于大部分學生接受完整全面的高中教育。同時，相對應的3年制大學，無論是課程設置、與世界各地主流學制的銜接交流上，也都存在著一些局限。為此，香港教育統籌委員會于2000年就建議采用3年高中學制，也即從初中開始至大學畢業，推行三三四學制。2003年5月，教統會轄下檢討高中學制及與高等教育銜接工作小組就新學制下的高中課程、高考制度、大學招生等的改革，發表《高中學制檢討報告》，提出進一步的詳細建議。2004年10月，發表了《改革高中及高等教育學制──對未來的投資》這份綱領性文件，奠定了改革的基調。歷經3次咨詢，新學制下高中課程和高考改革的方案已經于2007年初定稿，并將在2009年9月高中新生中首次推行，2012年該批學生將首次參加新的大學入學評核即香港中學文憑考試。究竟，香港此次新學制改革契機下的全面變革，在高中課程設置與高考科目上的協調性如何，對祖國大陸有何啟示，這就是本文試圖探討的問題。

一、課程設置和高考科目的基本理念

在新學制下，香港三年制高中兼顧全人教育和專門教育的理念，在拓寬學生學科基礎的同時，為學生提供專門化課程，為學生的個性化發展、升讀高等教育以及就業服務。《改革高中及高等教育學制──對未來的投資》提出的高中課程改革的主導原則就包括：[1]

“求取廣度和深度之間的平衡。既拓寬知識基礎，但仍容許深入學習；擴大課程目標的范圍，加入正面價值觀和態度，并促進全人發展”。
“靈活而多元化的課程。為了更全面配合學生在興趣、需要和能力上的差異，必須設計各種不同的科目，以照顧個別學生的需要，包括有學習困難的學生和資優學生的需要”。

“更順暢地銜接不同出路和途徑。課程與各專上和大專院校銜接，讓學生得以繼續接受學術及職業/專業教育與培訓，或投身社會工作”。

在上述原則指導下，香港的課程結構，強調了全人發展與個性發展、廣度和深度的統一。個性發展、專門化發展之所以重要，是基于學生興趣、需要、能力的差異，也是為了與學生的升學、就業緊密聯系。相應地，香港中學文憑考試，也以“緊貼新高中課程的宗旨、目標及預期的學習成果”[2]為原則，積極配合課程設置的理念和架構，在必考科目的基礎上，廣設選考科目，促進學生全面而有個性的發展。

二、課程設置和高考科目的整體架構

香港新高中課程設置的整體架構簡潔明了、易于執行（表一）。共設4門必修、必考的核心科目：中國語言、英國語言、數學、通識科，占課時比重超過50％。設20門具有一定學科專業性、以及職業導向的選修科目，如中國文學、英國文學、微積分和統計、代數和微積分、中國歷史、物理、旅游與款待等，供以升學、就業為目標的學生有針對性地選修。每門科目計270小時，約占高中總學時的10%。學生可選修選考2～3門，共占總課時比重的20～30%。[3]上述科目共計70～80％的課時比重，構成了香港高中課程設置的主干。香港中學文憑考試與其配合密切，把以上科目均納入到考試之中。凡有科目可以修讀者，也必能應考。香港各高校雖然奉行自主招生的政策，但是從已經公布的招生要求來看，也能與課程設置、文憑考試協同一致。各高校均把4門核心科目納入必考范疇，并要求學生選修與其專業相一致的科目加以應考。
另外，學生還需要參加藝術、體育、道德公民等領域的學習和活動，占15％左右。這部分內容沒有直接納入公開考試之中，而是通過平時表現的記錄、以及各高校招生面試時的問答等加以反映。

可見，如果暫且撇開“其它”領域，香港高中課程設置與高考科目整體架構均可以表述為4＋X結構。進一步看，如果把通識教育科單獨分解出來，則為3（語數領域3門課程）＋1（通識科）＋X（2～3門專門化選修科目）。“3＋1”基礎性課程，必修必考；“X”為專門化課程，選修選考。課程設置與高考科目的銜接關聯，一目了然。
表1　香港3年制高中課程設置和高考科目要求

三、基礎性課程的必修與必考

基礎性課程的必修、必考，是全人教育理念的重要體現之一。當然，全人教育還包括藝術、體育、道德公民、社區服務等領域，它們雖沒有納入到公開考核之中，但是同樣是各高校招生的重要參照。

基礎性課程首先包括3門語數領域的課程──中國語言、英國語言和數學，這是所有學生必修必考的共同基礎課程。這種安排符合國際上較為通行的做法，祖國大陸也有類似的設計。祖國大陸語、英、數三科的必修學分為10、10、10，所有高考學生最少的選修學分為8、6、4，累計的課時總量為360、320、280。這樣的課時總量，也與香港類似。

基礎性課程在自然、社會領域上的表現，是專門設置文理大綜合性質的通識科，供所有學生必修必考。除此之外，自然、社會領域再沒有硬性規定的必修課程。這是香港區別于祖國大陸的一大特色。

香港通識科在課程設置上，體現了份量輕、課程內容綜合化和生活化等特點，以便反映該科目共同基礎的性質。通識科共計6個單元：自我和個人發展、今日香港、現代中國、全球化、能源和環境、公共衛生；另撥出專門時間，讓學生運用上述各單元所獲取的知識和方法，解決新的議題和問題，進行一項獨立專題探究。上述6個單元占180小時，獨立專題探究90小時，共計270小時，占三年全部課程總量的10％左右。

作為一門共同基礎課程，通識科的目的“?在于使學生成為各學術領域的專家”。[4]為此，該課程摒棄了原先的學科體系，不再呈現大量專門化的術語、公式和原理，而是采取綜合主題的組織方式，內容寬泛而淺顯。以“單元五：公共衛生”為例，該單元主要涉及兩大主題，各主題內設計的領域和知識包括：

主題1：對公共衛生的理解。身體主要部分、系統和主要功能；影響個人健康的主要因素及如何保持健康；健康生活包括個人衛生、均衡飲食、適量運動及休息的健康生活方式；濫用藥物的成因及影響；香港普遍的疾病，其成因和預防；個人操守所引起的正反面后果；小區健康的重要性等。

主題2：科學、科技與公共衛生。細胞的結構與功能；人類的繁殖過程；利用感覺器官察覺環境；利用科學概念解釋現象及實驗證據的重要性；不同文化下使用科技的分別；科學的局限及科學知識的演進本質；有關艾滋病及癌癥教育的本地議題；科技對日常生活的影響；以有限資源面對整體小區的需要；文化是運用科學與科技的考慮因素；一些國際組織的工作等。

在高考設計上，“通識教育科著重對?同議題進行評鑒和討論，用作客觀測試的多項選擇題并不適用”。設計考卷時會“盡力避免要求背誦詳細事實的試題。因此，考試的重點將會放在評估學生的理解和展示思考方法的能力上”。[5]公開考試的題型，包括資料回應題占50％，延伸回應題30%，余下20％作校本評核，由任課教師在平時教學過程中，對學生在獨立主題探究上的表現作出評分。獨立主題探究在選題上也努力體現通識性質，如香港人對體育運動的參與及其對公共和個人衛生的影響、傳媒中的暴力信息對人際溝通模式的影響等。對巴赫的音樂形式和風格進?技術性分析研究，屬于專業范疇而不適合本課程，但是可以用某些方法將巴赫的音樂與人類世界或環境的當代重要議題聯系起來加以探究。

那么，香港在自然、社會領域上的基本要求，在國際上是否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呢？答案是肯定的。一方面，香港的教育理念和體制，淵源于英國，另一方面，我們在其它國家如美國，也可以看到類似的理念和設計。筆者通過美國各大學網站，查閱其基本入學要求。在自然、社會領域，哈佛大學的學分要求分別是8個、6個；波士頓大學為6個、6個；馬里蘭大學為4個、6個；弗吉尼亞技術學院為4個、4個。可見，一般的要求是各6個學分（美國的學分按年度計，此處已經換算為學期學分制，以便與我們對應）。美國自然、社會領域的必修必考要求，在課時總量上比香港稍高，但是依然只是我們的三分之一。

四、專門化課程的選修與選考

專門化課程的選修選考，是落實個性發展理念、滿足學生興趣愛好和升學需要的主要途徑。而且，香港此次新高中改革，不再直接進行文、理等層面上的分流分班，而是提供豐富的選修課程，更加自然靈活、也更加深入徹底地對學生進行專業層面如語文領域、數學領域、生化領域、物理領域等方面的自然分流。專門化課程共計20門科目，組合方式非常靈活方便、豐富多樣。

從選修、選考的科目來看，在語數領域，安排了中國文學、英國文學、微積分和統計、代數和微積分4門專門化的科目。也即是說，無論是課程設置還是高考科目要求，語數領域既被視為基礎性科目，也被視為專業性科目，供中文系、英文系、數理系等相應專業的考生選考，這是香港區別于祖國大陸的又一特色。

上述設計，在課程內容上是否會構成不必要的重復呢？其實不會。以語文領域為例，中國語文和中國文學的課程性質明顯有別。中國語文旨在為學生“將來在各大專院校學習不同學科，奠下良好的語文基礎”，[6]是所有學生的共同基礎課程。而“中國文學科為部分對文學有濃厚興趣的學生，提供深入而有系統的學習機會，讓學生就個人性向，發揮所長，以規劃未來升學，或從事與創作、評論或研究有關的工作”，“滿足學生個性化的學習需求，奠定學生在各專上學院從事相關領域學術研究的基礎”，[7]屬于專門化課程。具體內容上，前者突出聽、說、讀、寫等共同的基礎性能力，后者突出了文學賞析與評論、文學創作、文學學習等專業化知能的培養。

在高考招生上，香港各高校的相應系科，一般會優先考慮、或者硬性規定學生參加上述科目的考評。例如，香港中文大學，數學系要求學生必須選考微積分和統計、或者代數和微積分，英語系則會優先考慮選考英國文學的考生。可見，語數領域的選修制度，有選考要求的密切配合，能夠得到順利落實。

自然、社會領域各專業的考生，則可以在綜合科學、組合科學、生物、化學、物理、中國歷史、歷史、經濟學、倫理和宗教研究、地理等專門性課程中，選修2～3門。與課程設計想配合，香港各高校自然、社會領域的系科，也會優先考慮這些專門性選修課程。香港大學規定學生的專業性選修課程要達到2門，各個院系則會對這2門課程作出具體規定。自然科學學院要求其中一門必須來自：生物、化學、物理、聯合科學、或綜合科學；該學院內的數學系、物理系還進一步規定，另一門科目會優先考慮微積分和統計，或者代數和微積分。工程學院也規定，其中一門必須來自：物理、含物理內容的聯合科學、或綜合科學；另外一門會優先考慮：微積分和統計，或代數和微積分。[8]

從各高校各院系的要求看，一些文科院系并沒有具體規定所選考的科目，這是否會造成選考科目與所讀專業的錯位呢？尤其是選考理科科目的考生報讀文科各系？從過去實際應考的情況來看，這種現象并不明顯。查閱2008年參加香港高級程度會考的考生人數，可以發現選考A級程度生物、化學、物理科目的人數分別為7504人、11823人、11033人，選考A級程度中國歷史、歷史、地理、經濟學、企業概論的人數分別為4853人、4034人、7506人、9444人、3836人，兩者并沒有顯著差異。[9]以理科為尊，文科大部分院系也大規模兼招理科考生的現象，并沒有在香港出現。

高中課程設置和高考科目要求上重視專業分化，這其實也是一個國際性的趨勢。美國大部分高中均開設大學預修課程(Advanced Placement Program，簡稱AP課程)，相當于相關專業的大學水平，其管理和出題工作由著名的教育測驗服務中心統一負責。高中學生選修此類課程，既是報考高校相關專業的重要依據，錄取后又可以豁免該課程。所以，預修課程其實就是美國的專業化選修課程。而且，美國預修課程的選擇比香港更加豐富多彩，包括：英語文學和作文A、英語文學和作文B、英語語言和作文A、英語語言和作文B、微積分AB、微積分BC、物理A、物理B、環境科學A、環境科學B、比較政府和政治、微觀經濟等近40門科目。大部分高校也均非常重視預修課程。2002年對美國有代表性的高校所作的各入學因素重要性的調查表明，大學預修課程成績計有76次被評為“相當重要”，名列榜首；其次為SAT或者ACT成績，共計57次；第三為全部高中課程平時成績，共計50次。[10]美國的研究還表明，預修課程的成績，與大學內順利完成該專業學習的相關程度最高。[11]可見，美國的高中課程設置、大學入學要求，均把學生的個性發展、專業化發展，置于極其重要的地位。

五、結語

作為學制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香港新高中課程設置和高考科目要求，能夠步調一致，在語數、自然、社會諸領域，設置4門核心課程，供所有學生必修必考，以落實全人教育的理念；設置20門選修課程，供學生選修選考，落實個性化發展、專門化發展的理念。兩者之間的協調一致，既促進了高考的順利展開，也發揮了高考作為指揮棒的正向功能，保證了新高中課程的開設和修讀。

香港高中課程設置與高考科目要求之間的密切配合，取決于多重因素。首先，是本次改革所涉及的相應機構之間的協調運作。教育統籌局，作為香港最高層的教育行政機構，起到了組織、統籌的功能。課程發展議會、香港考試及評核局、各高校，就高中課程設置和各科課程標準、考試科目要求和各科考綱、高校招生要求，商討溝通之后制定相應的政策和方案。例如，2007年初最終確定的新高中各個科目的課程及評估指引，就是由課程發展議會與香港考試及評核局聯合編訂的。也即是說，課程標準和高考方案同步設計、并同時公布于一份文件之中。其次，及早規劃，廣泛咨詢，保證各項改革及其相互之間的合理性、協調性。香港此次改革，經歷了從2004年末至2006年末的三次大規模咨詢；2006年7月，各高等院校就聯合公布了新學制下各高校招生入學的科目要求；2007年初，課程發展議會、香港考評局聯合公布了各科目的課程標準及其高考方案；至此，有關改革的主要設計工作已經完成。而此時，距離2009年9月首屆學生入讀新高中課程、2012年該批學生首次參加香港中學文憑考試，尚余2年、5年之久。其三，兼收并蓄，國際視野，是改革設計合理化、科學化的重要保證。過去，作為英國的殖民地，香港的教育制度深深地打上了英國的烙印。近年來，作為中國的行政特區，香港教育界以更加開放務實、勇于創新的心態，廣泛吸收國際上的先進理念和做法，兼收并蓄、為我所用，教育改革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三三四學制及其相應的課程改革、高考改革，可謂是其中的一個范例。

目前，祖國大陸的新課程改革已經處于推行階段，在高中課程設置與高考科目要求的協調性上，尚存在一些矛盾之處。例如，在社會、自然領域，要求所有高中學生必修的共同基礎課程，共計政治、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6科，其必修學分要求分別是8、6、6、6、6、6，份量重，專業性強。這些課程表面上是共同基礎課程，實際上分別是對方的專門化課程。于是，文科考生與理科考生只能是相互陪讀了；高考之時要設計共同基礎、文科基礎、或者理科基礎，也面臨著沒有相應課程設置相配合的先天不足。在語數領域，課程設置上除共同必修之外，也有大量的專業化選修模塊。語文類考生可以選修7模塊共計14學分的語文專業性模塊，英語類考生可以選修12學分達九級英語水平，數學類考生可以選修的專業性學分甚至可以達到20學分以上，但是在高考時并沒有這樣的專業性科目供學生選考；在統招制度之下，高校各相應專業更不可能有專業性語數科目的要求。由此，這些專業性模塊的開設與修讀難免困難重重。

為了更形象地說明問題，特制作表2，對比香港特區與祖國大陸率先進行高中課程改革之一的廣東省在高考科目要求上的異同。透過形式上“3＋1＋X”的類似性，可以看到具體內涵上的巨大差異。

表2　廣東省和香港特區高考科目要求對比表

看來，目前我們的高中課程設置和高考設計之間的關系是否協調合理，成因如何，未來又該采取何等對策，依然值得深入探討。